《花火》 第10章 免费试读
一转眼，如龙已经三岁多了，嘴一张黄鹂似的，夫妇俩都欢喜无限。那天，玉秀正跟五六个女人在石榴树下编毯笆，如龙和几个小孩在一边玩耍，如龙忽然说出的一个词却让玉秀大吃一惊。如龙指着一个小孩，尖声尖气地说，***。玉秀一把拉过如龙，啪地给了他一耳光，你说什么？谁教你说的？李桂芬忙挡住玉秀高高举起的手，劝道，小孩子皮嫩，打不得。说着把如龙揽在怀里，别哭别哭。如龙本没有哭，给李桂芬一劝，哇地哭了。玉秀横了李桂芬一眼，怎么打不得？他说脏话就打得！谁也没想到如龙会抽泣着说，你不也说脏话？你骂大妈（指李桂芬）***。玉秀一听，脸刷地白了，拉过如龙，啪啪打在屁股上，你再说脏话，看我不撕烂你的嘴！玉秀头也不回，把如龙拉进房。如龙的哭声不断从房间传出，婆婆在门外喊，再打就打死了，打死了如龙，你也把我打死算了。玉秀猛地喊了一声，不用急，我迟早是要比你先死的，你尾巴绕脖子，长命百岁！婆婆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，哭嚎一声，果真拎了个农药瓶，站在门外对玉秀喊，好好好，我今天就死给你看，你早就想我死了，憋不住终于说出来了，我今天就死给你看！死给你看！——然而婆婆没死成，张凤嫂跑过来抢了农药瓶砸碎了。婆婆只好拉着李桂芬哭诉，我的命好苦哇，你们让我死了算啦！
玉秀明白，如龙那句话正是跟婆婆学的。玉秀真的把手指伸进如龙嘴里，使劲往两边撕扯。看你再说脏话，你这张嘴撕烂算了，你妈从城市嫁到了农村，这辈子就窝在这儿了，你要回到城里去，你知不知道？城里谁都不说脏话，说脏话的都是独角兽，谁都不理他。玉秀一面流泪，一面撕如龙的嘴。如龙拼命往后仰头，双眼翻白，连连干呕，说不出话，后来，一股鲜红的血液从嘴角流出来，紧接着，哭号扭曲着从胸腔涌出，一顿一顿的。玉秀愣了一下，抱住如龙，猛地就对婆婆喊出了那句话。
这些事，玉秀一直瞒着曹万川。但曹万川还是辗转听到了一些。曹万川亲了亲如凤如虎，轻描淡写地说，你就忍一忍吧，这个家再闹下去我都不敢回来了。玉秀眉毛一竖，忍一忍？曹家人个个骑到我头上拉屎拉尿了，你叫我忍一忍？老娘不会！曹万川瞪了她一眼，你的脾气果真越来越大了。玉秀扑哧笑了，算你说对了，常在鸡窝里，凤凰变草鸡！
琐琐碎碎的事情一多，时间就过得飞快。万菊嫁了有五年多了，忽然回到曹家大院，手中已牵着个粉雕玉琢的女儿。院子里的人团团把万菊围住问着问那，如龙想去，给玉秀拉住了。其实玉秀也想去看看，但她知道，那个女人把她恨到骨头，她也把那个女人恨到骨头，自己无论如何是不能去的。玉秀怎么也料不到，万菊跟院子里的人说完话，竟拉着女儿来找自己。万菊穿着雪白的人造纤维上衣，一条黑色灯草绒裤子，特别令玉秀嫉妒和羡慕的是，她脚上穿着一双黑漆漆的皮鞋。短暂的一瞬，玉秀几乎傻了眼，如果这些衣服穿在自己身上，那会是什么样子？忽地又想，万菊没穿这些衣服是什么样子？脑子里禁不住就浮现出了一个画面：万菊和曹万川赤身裸体地交缠在一起。玉秀脸上烧红，恨恨不已，猛地想，她这是楚霸王衣锦荣归，要向自己***。忙镇定心神，可手却不听使唤，倒茶时，抖抖索索地把水洒了。
万菊微笑着，把茶杯端了端，略微沾了沾嘴唇，放下了，仿佛茶杯上有毒。玉秀心里咯噔一下，看出万菊是嫌杯子脏。玉秀满肚子愤恨，脸颊却不由得更红了。接下来的话差不多都是万菊说的，万菊极其亲热地拉住玉秀的手，向她抱怨自己的丈夫如何生意繁忙，如何成天把她扔在家里，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。玉秀又是厌恶，又是想听，如龙也难得安静，傍在玉秀身边，眼睛滴溜溜地瞅着万菊女儿手中的东西。万菊拉过如龙，对女儿说，霏霏，把糖给哥哥。霏霏噘着小嘴，不愿意。万菊沉下脸，从女儿手心把糖剥出来，骂道，这种东西你平日在家里都不吃的，今天怎么当作宝贝了？一面说着，一面剥了糖，塞进如龙嘴里。如龙脸上立即笑开了花。玉秀想阻拦，但如龙看了她一眼，很快把糖吞进了肚子。玉秀想想万菊的话，又看看如龙，心里直比吞了苍蝇还难受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