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极简住》 第十一章小轩窗·正梳妆 免费试读
有一句俗话：“眼睛是心灵的窗户。”似乎反过来说也可以，窗户是家宅的眉目，可以收纳万物，可以传递风情。“门是住屋子者的需要，窗多少是一种奢侈，屋子的本意，只像鸟窠兽窟，准备人回来过夜的，把门关上，算是保护。但是墙上开了窗子，收入光明和空气，使我们白天不必到户外去，关了门也可生活。屋子在人生里因此增添了意义，不只是避风雨、过夜的地方”（钱钟书《窗》）。于是就有了无数有关窗的故事，机中织锦秦川女，碧纱如烟隔窗语（唐·李白《乌夜啼》），“谁伴明窗独坐，我共影儿俩个”（宋·李清照《如梦令》），“一自绿窗偷见后，便憔悴、到如今”（宋·苏轼《江城子》）。其他西窗、纱窗、寒窗、幽窗、小窗，细数不得，实在太多，这里仅谈轩窗。
轩者，窗槛的小室，如陶潜笑傲东轩下，聊复得此生，所以轩窗大底就应当是带着栏槛的小窗：“轩窗避炎暑，翰墨动新文。”（唐·孟浩然《同王九就师山房》），亦可作“轩窓”：“河伯轩窓通贝闕，水宫帷箔卷水綃。”（唐·李商隐《利州江潭作》）。但最有名的还是苏轼，“小轩窗，正梳妆”一语赚得多少相思泪？唐圭璋说“音响凄厉，诚后山所谓有声当彻天，有泪当彻泉也”（《唐宋词简释》），可谓中的。无独有偶，前朝的白居易亦有一首绝句“欲入中门泪满巾，庭花无主两回春。轩窗帘幕皆依旧，只是堂前欠一人。”（《重到毓材宅有感》）贞元二十年，白居易到唐时河北道（今山东省黄河以北地区）旅行，冬至这天，逆旅邯郸，夜中灯前独坐，思念之心弥漫，更想起了青年时光的恋人，从其他诗作中乐天称她作“湘灵”，也许是姑娘芳名，也或许是以湘水女神为喻，但感情显然是极深挚的。
当然轩窗也不止于悲情，同样有雅趣，“幽谷云萝朝采药，静院轩窗夕对棋。”（宋·陆游《破阵子》），“青山隐隐带江流，江上轩窗面面幽。来客不辞三径雨，乘凉常得四时秋。”（元·王冕《竹西轩》），近时亦有一联“故作轩窗掩苍翠，要将弦诵答潺湲”，两广总督张之洞立广雅书院时题于其中的清佳堂，以勉粤中学子，依旧不能细数，还是太多。实在是因为窗牖汇聚了太多的灵气与才情。才子奇书《闲情偶寄》中有居室部，窗栏第二，“移天换日之法，变昨为今，化板成活，俾耳目之前，刻刻似有生机飞舞”（清·李渔）。于是方知，雕栏刻画于窗牖，纵使明透玲珑也只是第二义，妙趣却只在开窗借景，无心成画，以梅窗为例，竟取自然枯枝，不加斧凿，贴作窗框，剪彩作花点缀其间，俨然梅树初放，与粉墙浑然天成，更怀抱窗外四季景致。古人一窗竟可雅致如斯，实在使人悠然神往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