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女帝》 第18章 卫家二公子 免费试读
大魏邺城的皇宫所住的是留守赵军的统领将军范扬。作为赵王亲信的他被委以重任，留守这座还不稳定的都城。他深知自己的任务之重，因为一旦他失守了，英蠡倾国之力的努力都将化为灰烬。他虽然是赵王的亲信，但他也是一个头脑清醒的将领，他知道自己并没有英蠡的才华，也知道这位手握重权的大司马不可能以那么拙劣的方式背叛赵国。赵王也只是想节制他的兵权，并没有把他当做敌人。毕竟，他刚刚为赵国取得了大魏，只要能稳定局面，剑向天下，指日可待。然而大魏民风彪悍，一旦给了他们喘息之机，此时疲惫的赵国将有巨大的灾难。
常宁公主年前的那次现身和突袭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困扰，虽然值得庆幸的是损失不大，但是他知道，这次突袭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。范扬过年仍驻守在邺城，没有回晋阳去。从小一起长大的赵王送来了问候殷切的诏书和丰厚的赏赐。但这些都不是他所关心的，他隐隐有一种预感，这种预感非常不好。因此，即使过着年，他还是不安的再次召集了所有麾下的将领和谋士开会。地图挂在墙上，桌上是推演的模型。他环顾了一下所有人，有些焦虑的开口道：“卫公子为何没来？”
“范将军，何必管那个娘们一样的人，阴阳怪气的，整天说不出个人话。叫他来有什么用！”为首的武将大喇喇的开口了，旁边的谋士们虽然没有附和，但从脸上轻蔑的表情可以看出，他们是赞同这人的话的。
范扬是个极朴实的人，不高的个头，有少许的络腮胡子，将军的甲胄没有给他衬托的更高大。可是他那虎目瞪圆的时候，还是有些许震慑的气势：“住口！不许对卫公子无礼！”
“范将军，何必为这等小人动怒呢？”那引人沉醉的讥讽声从殿外传来。门口的卫兵也不敢拦这位衣着华丽的男子，任由着他进了大殿。除了范扬看到他面露了一丝笑意，其他人的脸上都带起了厌烦的神色。
“卫公子，快坐。”范扬让出了自己的位置，那男子也不推辞，径直走了过去坐下，一对桃花眼带着些许妩媚，似笑非笑的扫过坐下的武将谋士们：“怎么，大伙似乎不高兴见到我。”
那男子虽然梳了男人的发髻，但是那双桃花眼泛着的却是寻常女子都没有妖冶，黑发如乌木衬的他白皙的皮肤泛着珍珠色的光。他走过众人在为首坐下的时候，身段风流婀娜，纵使是贵公子的气质，但总给人妖媚的感觉。这也幸亏他是个男人，若为女人定是妲己再生。
瞧着他的模样，谋臣中的首位客气的开口道：“卫公子多虑了。将军忧心，卫公子受将军厚待，自当为将军解忧，我等静待卫公子高见。”
“将军身边有尔等草包，自然是忧虑了。”那美人口上得理了还不饶人：“那常宁公主正是怕将军不急。将军急了方可出战。要知道，这邺城若是强攻，必然伤亡惨重。将军败了顶多回赵国。那公主败了，就是死。所以他们在惹将军不安，诱将军出战。若依我的计策，只管坚守不出，熬上一年。那时不管支持常宁公主的是陈还是齐，都不可能耐得住性子的。”
他说完这话，刚才骂他那武将一拍桌子道：“姓卫的！将军给你脸，你还真往上爬！当缩头乌龟，真亏你想得出来！不过也是了，像你这样的妖人，往自己君主，自己哥哥老婆的床上爬，被赶了出来，我们将军心好收留了你，你还真当自己还是卫家的公子啊！”
“住口！滚出去！领一百军棍！”范扬呵斥道，那将领也不道歉，倏然站起身，就去领罚。范扬有些担忧的回过头来再看那人，却见那妖艳的容貌上闪过一丝狠戾，但是硬生生的又按下，什么话也没说，站起身便离开。
范扬看他如此，再次在殿中告诫剩下的人：“卫公子的计谋，你们都听到了。无论有什么挑战，都必须坚守不出。还有……卫公子以往的事，谁也不许再提！”
殿内一片安静，范扬再次吼道：“听到了吗？你们要造反吗？”
为首的那个谋臣行了一礼道：“将军，也且听在下一言。卫煌虽然是韩国卫家的次子，可是卫氏早已向天下宣告，与卫煌断绝关系。您不准大家提，可是不提也不能改变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。他家大哥卫澜是有名的贤者，也是现任韩国女皇的王夫。可是他却在一年前趁着入宫拜贺之极，勾引女皇，女皇拒绝后还企图用强，被他哥哥当场拿住。他哥哥怜惜弟弟，求了女皇好久才饶了他一条性命，放逐出来。卫氏的族长震怒，宣告天下此事，与之断绝关系。当初若不是您收留了他，他何至于活命到今日？如今，您总这么纵着他，惟他的意思是从，想来我等是清楚将军爱才的，其他兵士恐怕猜测将军被其妖媚所迷，有损将军威信。”
“我看你们怕的不是有损我的威信，怕的是他卫煌立了功，陛下接受他在赵国留下，无你们的立锥之地。”范扬重重道：“此事不必再议，我已做了决定，你们遵从就是！”说罢，他拂袖而去，众人见他走了，才围着刚才为首的谋士道：“朱大人，您看这如何是好啊？将军被那个妖孽迷住了，我等的谏言也听不进去了。”
为首那中年谋士倒也不恼怒，志满一笑道：“想让一个人消失，办法太多了。”
范扬急忙到卫煌所住的屋子时，瞧见他正在煮茶，脸上的表情已经归于平淡。虽然众人总说卫煌妖孽，可是对范扬来说，安静时的卫煌看起来就是一个长得有些美的男子。二十一岁的他，本是韩国第一士族卫家的次子，长兄卫澜是韩国女皇的王夫，刚二十八的年纪便与陈国范谦，赵国英蠡齐名。这卫煌生下来长得绝丽动人，容貌比那温二公子还要漂亮，可是也因此落了俗媚的评价。卫家一向门风尚清远，这个小妾所生的卫煌自然不被喜欢。可是不喜欢也不至于不要，再加上他聪慧异常，很得他的兄长倚重，倒也过得安心舒适。
若是没有一年前他企图凌君的事，他早就该和定下亲的郡主完婚，受封侯爵。可是他还是孤注一掷，然后失败了。范扬怎么也想不明白，那韩国女皇也非绝色，何至于他如此？但是，这个问题注定没有答案了。当初他在赵韩交界遇到几乎冻死的卫煌，救了他。在与他长谈之后，爱惜他的才华，想尽了办法，才说服赵王让他留下，给他建立功业的机会。卫煌绝口不提那时候的事，他也不问。
范扬就这么不说话的在门口站了许久，卫煌终是放下来茶壶，抬起头，看着范扬道：“将军在想，我当初为什么要去侵犯我的君上，是吗？”
范扬一个回神，赶紧摇头。他顺着卫煌的示意坐下，有些不自在的喝了一口为他倒好的茶。这是一年来，卫煌第一次提出当时的事情，他不知道为何，但他想避免这个话题。
“我若说，不是我做的，将军信吗？”卫煌没有理会他之前的摇头，只是轻轻向后靠在了椅子上，目光飘向了窗外：“我没有冒犯我的君上，那纸宣告上没有我哥哥的签名，是家族擅自发出的。”
范扬有些哑然的看着眼前的卫煌，一向美艳张扬的他，穿着锦绣的衣服，那火红的袍子绣着玄色的花纹。可此时，他满脸疲态：“我很感激将军当初救了我。可是我知道，赵国并非我的久留之地，再过两日，我便告辞。将军，只要按着我的计策，熬过一年。常宁公主定然无法再成气候。将军并非大司马那样的鬼才，万万不可贸然行事。”
“这我心里知晓。只是你为何要走，若是因为他们的冒犯……”范扬还没说完话，卫煌便抬手止住了：“我走，不是因为和那些庸人一般见识。我走，是为了将军好。眼下，定会有人向赵王上折子。他日，将我治罪的旨意下了，我若还在，让将军为难。”
“我与王上是从小一同长大的，就算王上一时听信了谗言，我也会尽力劝阻的。公子也说了，熬过这一年，只要熬过这一年，证明公子是对的。那么那些人的诽谤自然烟消云散。”
“将军不要太过天真了。”卫煌冷冷一笑：“英蠡是何等的人物，连将军都知晓，赵王怎会不知。他口上对你说着只是为了节制英蠡的兵权，说到底不过是庸主无能，又不相信贤臣所至。那英蠡一向爱妻子如生命，他一家十八口都在晋阳城，他会反吗？但赵王不理会这些，他要的只有结果。若是他下诏要我死，那将军劝也是没用。”
“可是，你离开了要去哪里呢？公子自小是当做治国的良才培养的，怎能做那些民间营生的事情。若不然，你非要走，我先安排你一个去处，等一年过了，证明公子是对的，我再接公子回赵国。”范扬这么说，卫煌抬手制止了他。
那带着媚态的眸子瞧了范扬一眼，幽幽道：“我留下是为了报将军的救命之恩。现在纵然我心里厌恶，也不好离去。毕竟将军待我是极好的。我与将军做赌，若是一个月内，赵王下了赐死我的诏书，就当将军救我那命，我还给将军了，也请将军放我离开。我这里有假死之药，将军给我喝下，将我除名这世间。从此你我再无干系，只当没有见过。若是没有，我便接受将军的好意，避世再等一年。”
范扬听他不再坚持了，心中暗喜，便承应了。心里想着，君上再怎么样也不会非要一个已然落魄至此的贵公子死。但是范扬想错了，他低估了这个少年玩伴对他的关心和看重。元宵节的前日，晋阳城的圣旨到了。除了送给范扬的元宵，还有赐死卫煌的圣旨。圣旨明明白白的写了他魅惑将领，妖言惑众。但是看在范扬的面子上，赵王允许他保留全尸。
宣读诏书的时候，只有范扬一个人的表情如晴天霹雳，其他人都在暗暗的笑。而那个大红色袍子的事主却是正大光明，朗声的大笑。他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，对着范扬道：“将军，没想到我此生两次，都是坏在这张脸上了。这一命，我算还给了将军，自今日起，我便与将军陌路了。只是投胎重生前，我怕下辈子还是如此，干脆划了脸，请将军送我上路。”
这一刀下去，卫煌没有任何留情，范扬甚至来不及阻止离的太远的他。一条贯穿面部的刀痕立刻刻在了他的脸上，那鲜血止不住的外涌。范扬愤怒的叫人去叫军医，却看来宣旨的太监冷冷道：“范将军，卫公子都是要死的人了。死的刚烈，还要什么军医？陛下说要您亲自动手，他才放心。奴才验了尸身，确定死了便回。您若想给他立个墓，有个念想，陛下不拦着，留全尸给你。”
卫煌脸上痛，血流的几乎糊住了眼睛，他看着握着自己手臂，几乎在发抖的范扬，那朗然的笑容收了起来，他说：“将军，你迟一刻，我便在这人间受苦一刻。不如早早给我解脱了吧。”
范扬想到两人之前的约定，卫煌要他把吃了假死药的自己扔到城郊的白子林，到时他自行离去，取道去陈国。可是却没想到他在此之前竟划了自己的脸。这血流的，若是不治，扔在野外，迟早是个死。但是卫煌的目光在提醒着范扬，他已经还了范扬救的那一命了，他要走了。是生是死，都和他没关系了。
范扬是个军人，重视承诺。即使不忍，但还是一咬牙，叫人端来了酒，他自己取了毒药放进去。众目睽睽之下，敢于凌君的卫氏次子卫煌死了。公公再三确定了呼吸、心脏和脉搏，听着范扬宣布将尸身丢进白子林。他终于满意的笑了。这下，他们的栋梁范将军就安全了，他回去也好汇报给陛下听了。但赵王或许永远也想不到，这正是他亲手为亡国钉上的一颗钉子。
卫煌觉得很痛，他的意识慢慢清醒了，可是却仍旧在模糊中。脸上的痛比不上心里的痛。他这一辈子，所有的一切都是被这张脸毁了的。他当时决绝的一刀是为了顺从天意。若是这一刀下，他活了。成了个面目丑陋的人，那么便继续活着。若是死了，那便怨不得别人了。只是无论如何都再也不想用这张脸活着了。
“殿下，您不要跑远，小心安全！”隐隐的男声让卫煌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快要死了，这里怎么会有什么殿下？
“小光，小光……前面有个人诶……他好像受伤了。”一个少女的声音渐渐靠近了他。
“别过去，殿下！您忘了出来前弘微怎么交代您的吗？”男声又起。
“可是他看起来好像受了很重的伤，我们怎么能见死不救呢？要不，小光你先去看看，没事我们就带回去。”那少女哀求道。
卫煌的头更昏了，他听不到下面的对话，便陷入了更深的黑暗。
温子远皱着眉，他觉得自己认识了舒淳以后，皱眉的次数越来越多了。比如现在，舒淳的床上躺着一个脸上血肉模糊的男人。一身白袍，喜欢洁净的温七公子围着这个男人转了一圈，然后向淳于光问道：“淳于将军可搜过身了？”
“搜过了，除了五两银子，什么也没有。”淳于光背这男人回来的时候还在感叹，这红袍子布料这么好，一看就是世家公子穿的，怎么全身只有五两银子：“他浑身没有伤痕，只有脸上这一刀。”
“这一刀是他自己划的。”温子远仔细看了一下：“看方向就知道了。说不定他只是在寻死，我们打扰他了。把他扔回去吧。”
“弘微！！！”舒淳着急了：“怎么有人***划自己的脸啊！你快救救他，他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事。”
“殿下。”温子远转身看向舒淳，舒淳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，默默的退到淳于光身后，温子远叹了口气道：“上次是我不对，在你的房间里杀了荷香。你没法住，让人又重新建了一座。现在你搬着个男人放到这，他要是也死了，是不是还要再给殿下建一座？”
“他不会死的。你看他呼吸的没问题，他没有别的地方受伤。回来之前，我已经让小光给他的脸上药了，只要你不扔他出去，他肯定能活的。”
“殿下，我让你出门去做什么的？”温子远没理会她的话。舒淳听他这么问，缩了缩头：“叫我……叫我熟悉白子林的地形，和你画给我的阵法运用图。”
“那你呢？”温子远又问。
“我……我都会了，真的！小光作证。我们是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他的。”舒淳拽了淳于光两下，指指他头上的新发簪，提醒他自己才给过他礼物。淳于光看着温子远冷冷的脸，硬着头皮道：“弘微公子……要不……要不就移到我房里，治疗试试看。公主，她心地善，总归是好事。”
“是是是！”舒淳符合道：“我保证，从今天起，不但按着弘微的吩咐，每天练四个时辰的射箭，还早起跟小光一起练马术。保证乖乖的，求你留下他吧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