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长安的落日》 第一章 黎阳老丈（上） 免费试读
大唐咸通九年（公元868年）
河北道卫州黎阳县
“郎君，郎君，醒醒，郎君，郎君……”
迷糊中，彭成感觉有人在晃动自己的身体，想睁开眼睛看看，但眼皮就像贴在眼睛上一样，始终睁不开。
过了片刻，彭成有了意识，仍感觉四肢无力，脑袋昏沉。终于有了知觉，五脏六腑却像被撕裂一般，疼痛难耐。几经挣扎，彭成才缓缓睁开了双眼。
“郎君，你这是怎么了，郎君，郎君……”
朦胧中，彭成隐约看见自己眼前有个人脸，却始终看不清楚。听到自己被喊作“郎君”，彭成心想，“郎君”不是女子称呼自己丈夫的吗？莫非……
那人见彭成眼皮有了跳动，便架着彭成肩膀，把他扶到最近的一棵大树下面，顺势让他倚了上去。
过程中，彭成模糊的视线渐渐真切，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人。
我去！怎么是个糟老头子？还叫自己郎君？咦～彭成鸡皮疙瘩落了一地。
“你，你，你是谁……”
“郎君，你可算是醒了。郎君，郎君，你能站起来吗，能走路吗？这里太危险，不能久留！来，我扶着你，咱们快走，这儿不远处有个山洞，咱们先到那里去。”
彭成四肢无力，身体疼痛，本不想动弹，听老人这么一说，想先问清缘由，却先被老人强行搀扶起来。听见老人在耳边说：
“郎君，快走，这附近是山贼的地界，这伙儿贼人可是出了名的凶残，烧杀抢掠，打家劫舍，无恶不作。过往的客商，附近的百姓，只要碰见他们，都没活路。老的，小的，都杀掉，年轻的男女，都抓上山去，男的当畜生使，女的，就任意糟蹋，干的都是丧尽天良，不得好死的事。官府剿了好几次，都没用。咱们快点走，碰到他们，就是碰到索命的无常，活不了。”
彭成本来头脑还有些昏沉，听到老人的这番话，陡然间精神了不少。
山贼？烧杀抢掠？官府？这都哪儿跟哪儿啊？现在骗人的理由都这么清新脱俗的吗？
彭成一把推开了搀扶他的老人，老人踉跄了几步，便稳住了，倒是彭成，没了老人的搀扶，摔倒在地。
“郎君，你这是做什么？我好心救你，这是为何？”
“救我？怕不是想趁我不清醒，把我骗到什么地方搞传销吧。年纪都这么大了，还这么努力工作呢？难得难得。”彭成经过这一摔，整个人清醒了好多。
彭成看看了头顶，太阳高照，到中午了，又看了看四周，发现这里林木高峻，枝叶繁密，虽然昨晚来时已是夜晚，但在月光的映照下，能看清楚路边的树木，与现在自己周边的林木明显不同。
这时再看眼前的老人，鬓发虽斑白，却十分精神，约摸五六十岁，穿着无袖的破布粗衣，破烂的没有一点的刻意。
“这是哪里？”彭成没等老人解释，便急切的问。
“这里是大伾山，哦，也就是外人说的黎阳山。郎君，你是不是被山贼劫了？慌乱中，跌下山坡，摔晕过去了。郎君莫慌，我不是山贼，山贼哪有我这么老的啊。”
老人说完笑了笑，接着说：“老朽是这山中砍柴的，昨日家中孙儿摔坏了腿脚，山中的韩夫子看了看，让我采些活血化瘀的草药，只是昨日太晚，豺狼虎豹又是夜间活动。所以今天日出便早早出来寻找，可这药材不好找啊，不知不觉，就到了那里。碰巧看见昏死过去的你，我见你还有气息，就赶忙叫醒你。”
老人神色不慌不忙，语气从容有度，丝毫没有责怪彭成的意思，这让彭成觉得老人不像是说谎，但老人说的话太离谱。思绪正在混乱间，又听见老人说，
“郎君，还是快走吧，山贼劫了你，肯定会赶尽杀绝的，要是被他们找到了，你我都跑不了。”
过了这么久，彭成恢复的差不多了，自己扶着旁边的树，站了起来。
“大爷，你就别演了，我身上什么都没有，就我这样，卖给富婆也没人要啊。再说了，能不能找点正常的理由，你们这行也没点职业培训没事？你这样骗人，迟早会失业的。”彭成觉得自己可能遇上了个有精神病的老人。
“你这郎君，说的什么胡话，我冒险救你也是自愿，不必言谢。遭此大劫难，有警惕之心，可以理解。这山中山贼，猛兽甚多，你好自为之吧。”老人面露愠色，转身就要离去。
彭成身体刚刚恢复，思维还很混乱，想着赶紧下山，打个车回学校。便摸了摸口袋，却只有一个打火机，没有手机，这才想起来，自己昨晚把手机放在了室友邓浩辰的背包里了。
“我去”彭成不禁叫了出来，抬头本想借老人的手机打个电话，但看着老人粗糙破烂的衣服，感觉没戏。
“喂，大爷，这下山的路怎么走？”
“小声点！不要命了。要下山？不怕我骗你的话，跟我来吧，”老人转身说完话，就只管径直向前走去。彭成没有办法，只好跟了上去。
四月的天气，林木刚从寒冬中苏醒，本该有几丝倦意。但这里的树木枝干纵横交错，绿叶硕大，遮天蔽日，阳光只能从零星的空隙中照射在地上，最奇怪的是，耳边竟然响起了知了的聒噪。
“这里到底是哪里？”彭成走上前去，问道。
“郎君真是好记性。黎阳山，这里是黎阳山。”老人似乎有点不耐烦。
“那现在是几月？”
“几月？当然是六月了，”说着老人停下，转过身来，“莫非郎君摔坏了脑子？”
“六月？六月！昨晚我跟室友来的时候，明明是四月，怎么可能是六月？”彭成一脸惊愕，最后几个字竟然带着哭腔。
“四月哪有这般茂盛的林木？还有这知了的叫声？”老人看着彭成，刚才的愠色和不耐烦顿时没了踪迹，眼中竟然有些怜悯。
“不可能，不可能，这怎么可能呢？不可能是六月，怎么可能是六月？”彭成看着途中的树木，听着耳边的蝉噪，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在告诉他，这是六月。思绪混乱间，彭成感觉头疼难忍，竟又昏了过去。
“郎君，郎君……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