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上清天师》 第二章：回家 免费试读
那会儿的天，实在是太黑了，加上刘老汉这么一闹，就算胆再肥的老爷们，也不敢继续逗留下去。
"要不这样吧，俺们先回去，省的老娘们在家瞎着急。"有人出声提议。
众人纷纷附和同意，一干人就在煤灯豆大点的亮光下慢悠悠地下山了。可队伍走到半山腰时，姥爷隐约觉得身旁的刘老汉很不对劲。
只见他一声不吭，走起路来也哆哆嗦嗦，不时回头张望，时不时还猛地拍打自己的肩膀，就像有人一个劲的勾他肩膀一样。
"你们几个先走，俺负责殿后。"姥爷越想越觉得不对，就朝前边的村民吆喝了声。
见小部队里有人应了声，姥爷连忙靠近了刘老汉。
"老刘啊，你这是咋的了？"姥爷轻声询问。
可刘老汉就像没听到一样，还是哆哆嗦嗦的继续往前走去。姥爷看他这样也不再吭声，默默地跟在他身后，想看看他想拍掉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。
就这样，两人一前一后的都快到了山脚，不料刘老汉突然抽搐着身子朝反方向跑。
"老刘你去哪！回来！你特娘的快给老子回来！"
姥爷大吃一惊，在后面边骂边追。刘老汉仿佛听不到，跑的就跟后面有狼撵他一样。一口气奔回到半山腰上，哆嗦着跪在了地上。偶尔痴笑两声或嚎两嗓子，那形容就跟哭丧没两样。
"你这狗东西，你不要命了！"姥爷在后面追的上气不接下气，却不敢上前，远远地看着他，心里琢磨着他这一连串的反常行为，越发觉得毛骨悚然，竟憋出一身冷汗。
"你说你到底想咋整？你要心里头觉得憋，就找俺，俺给你出气还不成？"姥爷想叫醒刘老汉，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，不然邪门的事儿肯定一件接着一件。可是不等他把话说完，右侧的树林里，却突然传出"嘎吱嘎吱"的声响。
姥爷听到声响猛地转过身，煤油灯在刚才追刘老汉的时候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，现在他只能借着月光打量。
过了半响，并没什么异样。
"***黄皮子！"姥爷喘了口气，正打算转过身查看刘老汉的状况。就在他抬头的一瞬间，刘老汉的鼻尖就碰到了他的鼻尖。
"啊！"姥爷大叫一声，跌坐在地上，往后退了两步，与眼前的刘老汉拉开距离。
只见刘老汉掐着兰花指，扭着身躯，苍白青紫的脸上泛着诡异的笑容，看着姥爷缓慢地吐出一句黄梅调："郎君啊~"。
姥爷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，这人不是刘老汉！
"哪来的成了精的狐狸也敢跟你老子装神弄鬼！"
"哈哈，郎君看奴像是狐狸精么？"刘老汉翘着兰花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，然后背过身去，再回过头来竟然变成了一张女人脸。
这脸不是棺材铺里给死人陪葬的纸人脸么！
姥爷心下大骇。大白脸盘子下还能看见扎纸的竹笼，脸上的两片红脸蛋不像是水彩，更像是血干了的黑红。
"郎君看奴家美么？"纸人一转身再回头又变成了刘老汉的脸，姥爷就这么目瞪口呆的看着纸人转来转去，那张脸也是从刘老汉和纸人的脸变来变去。
转了一会，纸人笑呵呵的福了福身，对姥爷说道："奴家感念郎君恩德，这便先行告退了。"
说完刘老汉身子一软，瘫倒在地，身体蜷缩得像虾米一样。
"***，老子可不怕你们这一套！"姥爷闭着眼使劲骂了一嗓子，拉起瘫在地上的刘老汉连滚带爬的下了山。
众人到村里发现姥爷和刘老汉不见了，想到刘老汉反常的反应，这才着了急，到姥爷家寻找，看他是不是先回了家，正巧看到姥爷拉着老刘撞了进来。
直到刘老汉跨过姥爷家的门槛儿时，他猛地打了个激灵，左右环顾一周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。
"刘老弟，你还没说之前在屋里到底看见了啥玩意，咋个把你吓成那副熊样？"开口说话的是王大爷。
刘老汉听到这句话，猛地抬起头，嘴唇抖了抖像是想说什么。正当大家想凑上去听听他到底想说什么的时候，只见他突然全身紧绷，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姥爷，不，准确的说，是盯着姥爷身后的位置。
这下人们都听清了，他说的是：背后有鬼！
紧接着他翻身跪倒在地，死命的向着姥爷的方向磕头，声声闷响，是真的用了力气。眼见再磕下去，连命都要没了，几个胆大的才敢上来用绳子把他捆到椅子上。就这么折腾了一天，直至傍晚，他才没了力气，安稳下来。
夜里，一群大老爷们就商讨着第二天清早再爬上去瞅瞅。可刘老汉听了却再次抓狂似得大吼大叫。"不行，不能再上去了，我劝你们几个以后都不要再打山上的主意了！"
正当人们感到困惑时，突然就听"啪"的一声，刘老汉竟被人用力甩了个大耳巴子。
那人是刘老汉的哥哥，亲兄弟。打他不是因为不听话，而是害怕刘老汉撞了邪。
以前老人们也说过，半夜行为举止反常的，就要打，最好往死里打。不然可就不是痛两下这么简单，很可能就回不来了。为什么回不来？因为被邪乎的东西迷了心窍，失了魂。
人们都以为刘老汉会被这巴掌打醒，怎料刘老汉变得更加疯狂了，竟然挣断了绳子，一路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。刘老汉的哥哥见状就只能追上去，至于留下的人，却只能大眼瞪小眼。
第二天清早，除了刘老汉和他哥哥，其余人都到齐了。不过刘老汉那边也不用担心，他哥哥找人传了话。可能是半夜三更爬山时受了凉，烧起来了。
得知刘老汉发了烧，姥爷心里才稍稍平复下来。只得安慰自己，怪不得昨晚看到刘老汉的举止有些古怪，人在发烧，尤其发高烧时，脑袋的确是不清醒的。
那自己看到的又是什么呢？难不成我也发烧了？这个疑问是姥爷心里解不开的疙瘩，堵在心口，咽不下去，吐不出来。
上到半山腰，人们都默默无声，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咋的，连山里的鸟兽都没了声响。
"天没边，海没沿，和尚的脑袋不梳辩。谁家的牛犊不撒欢，哪个男人不执鞭！"也不知道谁先开口唱开了只有男人的时候才能开腔的段子。
男人们相视而笑，跟着都扯开嗓子唱了起来。
姥爷也跟着唱起来，但他唱的并不舒心，他明白男人唱段子，不光是为了解闷，还是为了壮胆。怕啥呢？是不是怕刘老汉嘴里的鬼？
当时爬的最快的是半瞎子。只见他率先来到木屋前，刚要去敲门时，却忽然打了个激灵，调头就跑。他也不说自己到底看到了啥，总之举动比昨晚的刘老汉还要夸张。
有人见了就赶紧拦住他。"你这是咋了？眼睛不行，难不成脑袋也被驴给踹了？"
半瞎子听了也不闹，就浑身哆嗦着吼道："坟……坟……鬼……鬼……"
"什么坟坟鬼鬼的，说清楚点儿！"姥爷对昨晚的事儿耿耿于怀，立刻吼道。
"妈……妈……妈的，我……我看到了一堆……一堆坟墓啊！！！"半瞎子说完就屁滚尿流的跑下山，拦都拦不住的那种。
可众人却只是嘲笑半瞎子八成又看错了东西，毕竟这也不是一两次了。
事实也正如此。当众人上了山，来到木屋的边儿时，周围哪儿有半瞎子说的坟？不过奇怪的是，那群戏班子依然不在屋里。打猎的工具该怎么放，还怎么放，丝毫没被动过。
"你们快看，这儿藏了个东西！"王大爷眼尖，在角落发现了张类似牛皮纸的东西，用麻绳捆着。当他摊开时，人们却在上头看到用黑色的字迹，画了很多匪夷所思的符号。
这种符号没人见到过，却有点儿类似藏宝图的感觉。至于中央的位置，却用记号笔画了个醒目的红色骷髅头。
虽说当时大白天的，可这玩意儿看上去还是有些惊悚。片刻后，就有人建议把这玩意儿扔了，别再是什么不吉利的东西。
那时候的村民都很迷信，也不相信这世上有不劳而获的好处。这玩意儿以前都没，是在那群戏班子上山后才有的，所以很多人认为是戏班子临走前丢下的忘了拿。
就在人们准备寻找那群戏班子时，王大爷的身体，却没任何征兆的剧烈抽搐着。
他口吐白沫，双目无光，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。
姥爷当时急了，背着王大爷就往回赶。可事后连大夫也没法儿，说了句可能是旧疾复发。
"放他娘的屁！王大良的身体好着呢，干重活就数他最麻利，咋来的旧疾！"姥爷生气归生气，但是医生都说不出所以然，他自然也没啥办法。
不过打那之后，就再没人提过戏班子和牛皮纸的事儿。
他们都知道这事儿邪乎得很，只是不肯说出来罢了。
直到王大爷即将去世的那天，他才下定决心，偷偷将姥爷叫了过去。他还在姥爷的耳旁，小心翼翼的说了句让人难以置信的大实话。
至于王大爷究竟说了什么，其实连我也不知道。
那时候无论我怎么问，姥爷就是不肯说。他只是磕了磕烟袋，重复着相同的一句话。
"他们啊，终于回家咯……"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