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倔犟》 十七 知法犯法乱捕滥猎 免费试读
第二天，由韩国新率领，清山小组包括司机在内共由九人组成，分乘两辆小车，开往昆仑山区，向位于高原上的阿帕金矿驶去。金矿的道路其实不能称其为路，汽车实际上是行驶在自然形成的纵横沟壑和荒漠戈壁上，到处是大小石块、戈壁，路面凹凸不平，把乘车的人颠簸得一个个叫苦不迭。韩国新从没有受过这种罪，被颠得实在受不了，一路上不是埋怨胡为先，就是怪罪李昌庆，说不该把他带到这种鬼地方。除车子摇晃颠簸外，高山反应也使他头昏脑胀，烦躁不安，他甚至骂胡为先是有意要害他。这让胡为先很是委屈，但又无法向他解释。不管他说什么，韩国新一概不听，只是一味地把怨气往他身上撒。正当两人一个叫苦埋怨，一个左右为难时，走在前面的小车停下来。张故从车上下来，走到韩国新跟前，说：“韩市长，你看前面有一群什么东西？”说着，他用手指向小车的右前方。众人向他指的方向望去，只见眼前不远处黑压压的一片，不知是什么鸟。有的挤在一起不知在啄食着什么，有的在地面上展翅来回飞走，还有的盘旋在空中，时起时落，差不多有数百只。韩国新顿时忘记难受，说：“这么多鸟！是老鹰吗？”胡为先和司机也说：“是，好像就是老鹰。”自保办主任侯明马上解释说：“这种鸟不叫老鹰，学名叫秃鹫，俗称坐山雕。你们仔细看，能看清它的头和脖子都是光的，只有几根寒毛。”韩国新问：“侯主任，秃鹫能不能打？”他回答：“这也是国家一类保护动物，按法律是不允许打的，如果韩市长……”没等他把话说完，胡为先打断他，说：“什么保护不保护？在昆仑这块地盘上还不是韩市长说了算！”韩国新又问：“侯主任，你就批准打一只吧？”
侯明哪敢说不同意，忙说：“可以，可以，韩市长要打，打几只都可以。”张故一听，叫小王到车上取来两杆枪，一支是全自动冲锋枪，一支是半自动步枪。胡为先说：“韩市长，你先做个榜样，放几枪看看？”韩国新说：“哎，我不行，打不准，就让你们公安局的人打，你们的枪法一定很准。”
一听韩国新这样说，张故和小王分左右两边向秃鹫靠近，他们商量好一起瞄准开枪。秃鹫见有人向它们靠近，一大半开始飞离地面，在空中盘旋。张故眼见不能再向前走了，示意小王准备好。两人向秃鹫同时瞄准，小王先扣动扳机，张故紧接着一梭子连发打出去，只见地面上的秃鹫像一片黑云腾空而起，地没有落下一只。正当二人为没能打中而惭愧时，他们突然看到有一只秃鹫从空中垂直落下，重重地摔在地上，空中其他的秃鹫迅速四散向远方飞去。张故和小王兴奋地跑到跟前，后面的人也乘车很快赶过来。众人见地上有一只雪白的牦牛骨架和它硕大的头颅相连接，它的旁边躺着一只刚刚被打下来的那只大黑鸟。原来这正是一只秃鹫，光秃的头和脖子上长着一些稀疏的小绒毛，全身棕黑色。看到这情景，胡为先说：“哎呀，真是鸟为食亡啊！它要是不来吃这死牦牛肉的话，怎么能死呢？”说着，他从小王手中接过那只秃鹫，掂了掂，说：“这家伙真大、真重！足有二十公斤重吧？”侯明说：“绝对有二十公斤，它能把二十几公斤的羊羔像抓小鸡一样抓起来，轻松地飞向天空。”韩国新不太相信，说：“它哪有那么大的劲儿！抓个鸡什么的还可以，羊怎么能抓起来呢？”侯明不敢再说话，其实他最了解，秃鹫不仅能把羊只叼走，甚至敢和狼厮打。
干警小王手提着沉甸甸的死秃鹫，问道：“这东西的肉能不能吃？”胡为先说：“能，咋不能！苍蝇都是肉，这么大个东西，肉肯定能吃嘛！”巴特尔一听，忙对他说：“哎，胡主任，这个东西的肉不能吃！坚决不能吃！它是吃人肉长大的，吃人肉的东西还能吃吗？”胡为先不相信他的话，说：“你怎么知道它是吃人肉长大？”“真的，它真的吃人肉呢，青藏高原上的秃鹫都吃过人肉，对不对，李主任？”李昌庆见巴特尔解释不清楚，就说：“巴局长说的对，这里的秃鹫一定吃过人肉。因为我们现在正处在青藏高原，离牧民不远，鹰鹫之类的大鸟可以在高原来往飞越。有些牧民去逝后实行天葬。天葬就是把去世的人的尸体送到高山上的天葬台，让鹰鹫和其他鸟类啄食。所以，这里的牧民民既不吃鸟肉，也不食鱼肉。”胡为先说：“那怕啥？秃鹫把人肉吃进去，经过消化，最后变成它自己的肉，又不是原来的人肉，为啥不能吃？”巴特尔说：“胡主任，你这话说的不对，吃了不恶心吗？”“有啥恶心的，又不是吃人肉？况且人肉也是可以吃的。”巴特尔一听，直摇头，说：“哎，你们这些人咋啥肉都敢吃？”
说着，巴特尔走到韩国新跟前，对他说：“韩市长，你快劝劝胡主任，不要让他吃这种东西的肉。”韩国新笑着说：“你不要相信他的话，他只是嘴上说说而已，真要让他去吃，他才不会呢！”胡为先一本正经地说：“我不骗人，真的要带回家吃肉，尝尝看是啥味道嘛。”巴特尔有些急了，生气地说：“你千万不要吃它，它身上有细菌、有毒，吃了以后会把你毒死！”韩国新问：“老胡，你真的要吃它的肉？”胡为先说：“真的，这还有假。”“别开玩笑啦，吃啥吃？赶快把它扔掉吧！”张故忙说：“韩市长，别扔，别扔！我要拿回去让法医给你做一个标本出来，保证做得和真的一样。”韩国新突然觉得做标本是好主意，问张故：“你们局的法医会做标本？”“会，他恐怕是全昆仑做动物标本最熟练的医生。”“那好，就把这只秃鹫带回去做个标本。”其他人不好再说什么。
他们继续向高原进发，沿途观赏到一些狼、熊、野驴、野牛等野生动物，车上的人都觉得新鲜，也不感到有多么累。在行驶到离阿帕金矿约五十公里的一处大草滩时，眼前出现一幕激动人心的场面，他们的左前方发现一大群约上千只的藏羚羊。走在前面的张故叫车子停下，他和李昌庆等人都从车上下来，后面的小车也很快跟上来。韩国新拿起望远镜边望边问侯明：“真是羚羊吗？咋有这么多？我看见像是一片地在动。”他说：“就是，不过，像这么大的羊群非常罕见，碰上更不容易。”胡为先问：“侯主任，你这个管动物的昨天是不是给野生动物开会了，让它们今天聚在一起欢迎韩市长的光临？”他说：“会倒没有开，这是韩市长的福气和威严，动物们见他大驾光临，怎敢不出来欢迎他？”
这时，手里提着冲锋枪的张故问：“韩市长，打不打？”他还没有回答，李昌庆先说：“韩市长，羚羊可不能打，这是国家一类保护动物，国务院三令五申严禁捕猎藏羚羊，你应该知道这一点！”胡、张二人说：“打，为啥不打？这么多羚羊不打才是傻瓜？”韩国新口是心非地说：“我是主张不要打。如果你们实在想打，还是请示一下侯主任，只要他同意的话，不会有啥问题。他是自然保护办公室主任。”侯明想，自己算什么官，林业局长可以管他，市长更可以管他，他能管得了谁？就说：“韩市长从未到过这里，今天好不容易千辛万苦来这里一趟，打就打上一两只吧，没有啥大不了的事。”李昌庆把侯明拉在一边，对他说：“侯主任，你有这个权力吗？怎么能让他们打呢？”侯明无可奈何地说：“李主任，当大家都是贼的时候，你最佳的选择就是去偷人。”其他人一听自保办主任说可以打，就以为是法律批准的，他们迅速上车，向羚羊追过去。李昌庆见自己的话不但没有人听，反而惹得没有一个人理他，只好悄悄地坐在车上不再说话。
在这个平均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原上，所谓的草原，实际上都是些稀疏的草甸型植物，都贴着地皮生长，能数得见的几种野草单调、矮小，汽车行驶在这片地势平坦的草原上几乎没有任何障碍；向南是高耸入云的大山，像是一道矗立的天然屏障；向北是一望无际的戈壁草场。两辆小车在这片高原平地上急速奔驰，全力追赶羚羊。羚羊见有汽车向它们追来，一个个奋蹄向前奔跑，远处看，羚羊群正像是一片地在移动。它们扬起的黄尘遮天蔽日，不能不使人想起那是一群活着的生命。羊群逐渐向南移去，这是一片连接高山与平原的大坡地。小车与羚羊的距离越来越近，车上的人愈发看清千只羚羊同时奔跑的壮观场面。在半山坡上，羊群被追散，大群一分为二，一群向东，另一群向西，它们继续奔跑。韩国新车上的人没有带枪，但为了好玩儿，他们也全速向东边的羚着追去。张故乘坐的小车向西追赶。当他眼看追到羊群跟前时，他和小王分坐在车的两边，摇下车窗玻璃，把枪伸出窗外，不用瞄准，向羊群就是一顿扫射，立即有三四只羊倒在地上。他们继续向前，边追边扫射，直追到一道深沟坎的边上，汽车才停止前进，这时小车后面已倒下去十多只羚羊。张故等人从车上下来，见有的死亡，有的没有死还在挣扎着，有人拿出刀子在挣扎的羚羊脖子上抹一刀，放出血来，再把它们开膛剖肚，连皮带肉放在车子后背箱里。最后一数，共打死十多只羚羊。
见这么多藏羚羊被打死，李昌庆气得不行，张故叫他帮忙收拾剥皮抬羊，他不干，还骂张故是坏人。当韩国新乘车赶过来时，李昌庆对他说：“韩市长，这样乱杀野生动物行吗？这是严重的违法行为！”韩国新并不在乎，笑嘻嘻地对他说：“那咋办呢？我不让打，他们就要打嘛，我也没办法呀！你看，这些人都是当官的，有公安局长、林业局长、经贸委主任、自保办主任，咋办呢？”他言下之意是说这里谁没有你李昌庆官大。李昌庆生气地说：“难道官大的人就可以任意违法！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！我官小，是管不着他们，你这个当市长的为什么不制止这种行为？”胡为先劝他说：“李主任，你比市长还大吗？怎么管起市长来，你算老几！”李昌庆一时语塞，说不出话来。张故、巴特尔则在一旁骂道：“***的狗逮老鼠多管闲事！与你老李有啥关系？爱管闲、胡扯蛋！”一路上再没有人和李昌庆说话，李昌庆也不搭理他们。
天将黑时，他们来到阿帕金矿。金矿坐落在海拔四千九百米的一条山沟里，沟下面有一条小溪流过，两面坡上布满帐篷、拖拉机、推土机，民工扎营的战线拉得很长，到处都是机器轰鸣、人员喧闹，浩大的淘金场面不亚于三峡大坝工地。
老板马国富与胡为先、张故、巴特尔是老熟人，听说韩市长亲自带队来到金矿，他显得非常热情。胡为先觉他的热情只是表现在嘴上，给他们拿上来的东西无非是些白开水、白面馍馍和一点儿白色的食盐，再没有任何好吃的东西。他不高兴地问：“马老板，你就拿这些东西来招待韩市长？”马国富说：“胡主任，实在不好意思，肉和菜都是这几天刚吃完，而且吃得一干二净，没有留下一点点儿。”“我不信，那些盲流子们吃这样的东西还可以，你一个大金老板也吃这些？”“真的，我不骗你们。韩市长，你们要金子都可以，可要吃一口菜一块儿肉真的是没有。”韩国新一听，倒也不责怪他，而且大方地说：“胡主任，算啦！我们是来工作的，又不是来大吃大喝，没有就没有嘛！你去叫几个人，把车上的羚羊肉拿下来，送给马老板，让他们煮着吃吧！给我们留下几只拉回去。”胡为先让马国富叫几个民工来，共拿下来九只羚羊，留下五只在车上。这时，他悄悄对马国富说：“马老板，这次你太不够意思，市长亲自到你这里，竟然用白开水加馍馍来招待！你仔细想想，以后这个矿你还能不能开成！”他说：“胡主任，实在抱歉，我刚才给你讲过啦，我真的不知道你们要上来，早知道的话，我从青海花土沟去拉一趟也能来得及。”“你自己看着办吧！不过，我要告诉你，这个韩市长你可千万不能得罪他，他马上就要转正，说不定很快会成为昆仑市的书记，懂吗？”“这个我懂，其他好东西也没有，我给你们每人准备一点儿这里的土特产，行吗？”“当然可以，这要看你自己的表现了。我让你巴结好韩市长，也是为你今后着想，对你只有的好处没有坏处，并没有别的意思。”
